水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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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2/11/19 22:26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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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到六月,黑戈兰岛总会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。岛屿西隅有一片红色的砂岩峭壁,那里会演出「海鸦跳」:三周岁左右的海鸦会从这个出生地,同时也是被父母呵护至今的岩石边缘展翅试飞。站在将近四十公尺高的起跳点,它们准备远离寒冷的北海,暂时告别这个未来的栖息地,父母则在身旁鸣叫、鼓励并且等待凯旋之日。海鸦的踌躇可以理解,在一阵犹豫与焦躁之后,它们终于展开尚未完全适合飞行的短小双翅。顿时,悬崖尖上涌起此起彼落的鸣叫声,一只只海鸦就象是铺满羽毛的石头往深处坠落。虽然许多雏鸟最后无法安然停驻在水面上,而是落在坚硬的岸边岩石上,但幸运的是,它们有灵活的年轻骨架以及新生的脂肪,所以大多仍然能在首跳中幸免于难。

虽然它们还未学会飞,却敢展翅飞翔;不会游泳,却又直往水里冲,这种初生之犊的勇气,也着实让人刮目相看。还是说,它们的行为其实并非勇气所驱,而纯粹是绝望使然呢?出于绝望它们只好套句丹麦哲学家齐克果的名言——像人类般「跃」入信仰之中。

根据齐克果的观点,人的一生不仅可以而且还应该穿过三个「生命的阶段」。人们虽然在前两个「审美」以及「伦理」阶段中,可以学会了解自我并尝试检验自己存在的各种可能性,却无法进一步克服对自我存在(Dasein)的绝望。因为在这两个阶段里,人类会认知到世上除了自我内心世界的存在之外,必定存在一个超越的领域,而这个领域可以对人提出进一步的终极指引。

用海鸦的行为来解释就是:人徘徊在属于尘世的悬崖与无限的大海之间,无法抉择。人同时属于这两个领域,正如肉身的“造物主的使者”也同样被压缩在这两个领域般。人无法用智识解决的矛盾,只能藉信仰来解困。齐克果说,「信仰」意味着为了赢得造物主而失去知性(Verstand)。只有像疯狂跳进冷水的这种大胆信仰,人才有机会进入第三个生命阶段,即「宗教阶段」。

其实这个原则不也恰恰适用于人生每个重要的抉择上吗?毕竟,完全崭新且令人兴奋的人生阶段,通常不是透过试探性的小碎步就能抵达,而是必须藉由直接跳跃至未知领域才能完成。生命的种种决定,不论是步入人生伴侣、生儿育女、搬到黑戈兰岛或是别的地方等决定,都相当难以理性解释。而且这类的决定都将我们导引至一个生命世界里,在那里我们无法先研读航海图再做决定,只能靠实际航行才可了解这未知之海。

正如齐克果的读者,另一位哲学家海德格尔所言:「我们永远无法凭借游泳相关论述来了解何谓游泳。就是要跳进水里,才会知道何谓游泳。」

某个夏日夜晚,北海的岸边正吹着海风,无数的海月水母被海浪席卷到岸上,就象是一堆巨型果冻散置在沙滩上。水母的体型大小不一,大的几乎跟黑胶唱片一般大,可是几个小时后,当我再回到沙滩,它们却不见踪影了。假若真想要找到它们曾经存在过的蛛丝马迹,顶多就剩下彷如小黑圈的生殖器官还留在沙滩上。

其实这种现象也在所难免,毕竟海月水母全身上下的含水量超过98%。世上大概没有其他生物像水母一样,与自身的生存环境有着如此类似的组成成分。如果水母身上没有一些胶状物质,以及前面提到为了繁衍的性腺,大家可能会认为它们确实与其周围的水几乎一样。它们在海里完全适得其所,然而一旦移到空气和太阳下,就化为乌有。

水母体内的含水量如此之高,却还能自成一个封闭系统,自给自足运作,简直是个奇迹。它在某种程度上类似宇宙,因为宇宙几乎也是由空无一物所组成的,或是说经由人眼无法识别,而且机器也无法测量的物质所组成,这种物质同时有个特性,就是即使它们总量相对有限,却仍能维持宇宙的结构,不使其分崩离析——这物质就是物理学家所称的「暗物质」。

这样说来,水母的存在挑战了西方哲学的宇宙观。自古以来,西方的哲学家们总是将宇宙与人相比拟:宇宙是个大世界,活脱是一个人的放大版,相对的,人是宇宙的缩小版,宇宙的重要元素都浓缩在里头。柏拉图赞颂他的老师苏格拉底提出的「宇宙之身」(KrperdesWeltalls);中世纪后期的学者阿格里帕将人称之为「第二世界」;叔本华则说:「所以从这种双重考量来看,每个人都自成一世界。他对自我个体的认知,也包含了整个世界,即大宇宙」。中国南宋时期的哲学家与心学家陆九渊也有类似观点,他曾说:「宇宙即吾心,吾心即宇宙」。

没错,在某种程度上,人类仍然被束缚在这种自我构建的思想中,当我们仰望星空,望着射手座、月亮或是某个天体时,我们沉浸在自我爱恋的感觉里,以为宇宙与我们一样。

天体物理学的教科书以及北海的沙滩,可以给我们更好的启示。如果说有哪个生物体可以作为宇宙的微观模型,那肯定就是水母。如果我们的宇宙终究有一日在很遥远的未来灭亡,然后缩小,缩回到什么都不存在的地步,或许就是因为这些宏观的水母被冲刷到宇宙的岸边,然后枯死了。

无论是何谓勇气、友情以及爱情?如何定义美好的生活?还是人对死亡的态度该是向往还是回避等种种问题,与苏格拉底对话的人虽然都自认有相应的答案,然而很快地,他们就不得不承认那些自认所拥有的知识,其实都很无知。原本以为稳固的理论基础,其实就只是一块脆弱的浮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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