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监可谓是古代最末流的职业之一。御前的总管太监自然不算,可若是宫苑各处的洒扫太监,那便是末流中的末流。
虽然身份低微,但想要成为太监也绝非易事,需要经过严苛的选拔。可在中国古代,太监的人口基数依然十分巨大。明代时,太监竟有十余万人。
太监身份低微,并且身体残缺,但为何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“挤破头”进宫当太监呢?关于这个问题,末代太监孙耀庭给出了答案。
图丨孙耀庭
“在宫中当太监,最好的去处不是御前,而是嫔妃们的宫苑。若家里肯出些钱,那便可以去受宠的嫔妃宫里当差。”
“嫔妃们的品性不像皇帝那么捉摸不定,出手也阔绰。特别是受宠的嫔妃,还要在皇帝面前装得温婉贤惠,自然不会苛待我们这些下人。”
“只要能在妃嫔面前混个脸熟,离飞黄腾达的日子也就不远了。”孙耀庭在面对记者的镜头时如是说道。
图丨清朝嫔妃群像
除此之外,他还向记者揭露了一个小秘密:太监们在嫔妃跟前当差时,都会在鞋里放上一个小苍耳。
当记者问其原因时,孙耀庭只是笑而不语,仿佛又回想起自己从前在宫中当差时的场景。
孙耀庭到底是如何成为末代太监的?太监们又为何要在鞋里放上苍耳?
图丨苍耳
几经波折终于圆梦
其实,孙耀庭当上太监,还是经历了几番波折的。
孙耀庭出生在一个贫农家庭,家中父母兄弟6口人,却只有几分薄田糊口,穷的揭不开锅。若遇上天降大旱,“吃了上顿没下顿”便是家中的常态,有时甚至几天才能吃上一顿饭。
可即便生活如此艰难,孙耀庭作为家中长子,仍被父母寄予厚望。当时村里有位教书先生,家中田产众多。孙父自愿免费为其耕种,孙母为其一家老小做饭,只为让孙耀庭能够在此读书。
就这样,孙耀庭在这位先生的私塾里读起了书。可好景不长,接连两年的天灾让孙家颗粒无收,地主便因此将孙氏夫妇告上了衙门。
公堂之上,肥头大耳的县衙只认识钱,哪里懂得什么是民间疾苦?这场官司毫无意外以地主胜诉告终。
衙门限孙家夫妇三日内缴清拖欠地主的余粮。不得已,夫妇二人变卖了田产,流落街头,沦为乞丐。
孙耀庭的悲剧人生也从此刻开始。一朝之间,父母把这个曾经视为掌中宝的孩子当成了他们的摇钱树。
彼时“大清要亡了”的消息早已如雪花片般散落在全国各地,可孙耀庭的父母却置若罔闻,铁了心要把孙耀庭送进宫当太监。
清朝送进宫的太监大体分为两种。一种是由朝廷认可的“刀子匠”为其净身后送进宫中,另一种则是自己净身后再托关系入宫。孙耀庭显然属于后者。
他永远记得那天父亲决绝的表情,手起刀落,他却并没有发出哀嚎,直接疼得昏了过去。
然而,当他还躺在床上高热不退,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,外面却传出消息:大清亡了!
这次不同于以往的危言耸听,大清是真的亡了。紫禁城外,人们剪辫子,改跪拜,高呼着民主共和的口号,再也没有人可以居高临下的俯视万民。这对当时饱受清廷压迫的百姓来说再好不过,可对于整个孙家,却是不小的打击。
孙耀庭如今已经算不上“男人”了,不当太监,他又能做什么呢?天下之大,他竟一夜之间再无容身之所。
图丨孙耀庭(左)
然而,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,孙耀庭的父母发现,紫禁城里的小皇帝虽然退了位,但依然在那里接受着一群“老顽固”大臣和奴婢们的朝拜。
就拿他们同乡的太监贺德元来说吧,他依然每天一口一个皇帝的叫着,依然富得流油,随便挥挥手都够孙家吃上十天半个月的。
这让孙耀庭的父母重新燃起了送子进宫的希望。不久,他们就花光了所有积蓄把孙耀庭送进了紫禁城,年仅15岁的孙耀庭几经辗转终于当上了太监。
图丨影视剧中的小溥仪
然而,以孙耀庭父母的财力,自然不太可能直接把他送进宫。当时涛贝勒府正好要人,于是孙耀庭便进了涛贝勒府。
涛贝勒跟皇帝年纪相仿,因此可以在皇帝面前时时陪伴,皇帝对他青眼有加。
他府上的近身太监,都是皇帝亲自挑选之后擢人送来的,像孙耀庭这样入府的,自然只能干些洒扫粗活。但好歹也算有了个安身之所,不用再向从前那般流落街头。
图丨爱新觉罗·载涛
可过了一段时日,孙耀庭便开始对现状感到不满。来到涛贝勒府之后,他发现人人都可以高过他一头,就算是跟他同为洒扫太监,也会因为入府的时日比他久就对他百般羞辱。
于是,孙耀庭萌生了进宫当差的想法。“宁做凤尾不做鸡头”,若自己真能进宫,即使依然是最低等的洒扫太监,也比涛贝勒府里这些杂碎高出不止百倍。
于是,他趁夜出逃,住到了与皇宫仅有一墙之隔的叔父家里。
宫中黑户苦熬多年终得赐名
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。孙耀庭在叔父的引荐之下认识宫中一处别苑的首领太监欣衡茹。
欣衡茹看着眼前这个黄毛小子,嘴角微微一扬,目光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。
图丨嫔妃和太监们的合影
“你且跟我来吧!”
欣衡茹细着嗓子,手上的拂尘一甩,走在了最前头。
他在一间怃房前站住了脚。孙耀庭进门一看,床上躺着个老太监。说是躺着。到不如说是摊在那里,进门才一会儿功夫,孙耀庭就发现了,这个老头除了会发号施令,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进行。
“还不快给任总管请安?”欣衡茹站在后面趾高气昂的说道。
“给任总管请安!”孙耀庭的整看的出神,着实是被欣衡茹吓了一大跳,连忙跪下请安。
“诶呦!哪来的小毛孩儿,模样看着倒还挺俊俏。”躺在床上的老太监说道。可他说这话时并未看跪在地上的孙耀庭,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痰盂。
即使再不会察言观色的人也该看明白是什么意思了,像孙耀庭这样从小靠着察言观色生活的孩子更是不例外。于是他麻溜的跪到师面前,端起了痰盂。
“宫里不比外面,你既没伺候过人,自然不懂这宫中的规矩。往后便在这里跟着你师傅好好学规矩吧。”欣衡茹说罢便扬长而去了。
从此,伺候任德祥的任务就落到了孙耀庭头上。这虽与他的想象大相径庭,但好歹也算进了宫。
床上躺着的这位是宫中的“九堂副都领侍”太监任德祥。那年岁,虽说光是有宫籍的太监就有两千多人,但多数人只是想趁国家危亡之际捞上一笔,只在宫中吃空饷,并不干活。
若是向这位任总管这样整日脚不沾地,须得找人伺候自己,那就得自己掏腰包。现在有个不花钱的主动送上门来,可把任德祥高兴坏了。
而孙耀庭就是那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冤大头,像他这样的“徒弟”,在宫中是最末流的,连个名字都没有,是宫中妥妥的“黑户”。
宫中的礼节是非常人所能想象的繁琐。就拿穿鞋来说,无论冬夏,太监都得穿一双缎面的靴子,脚上还必须穿一双布袜子。古代的鞋袜可不像现在这么轻薄透气。
冬天还好,每逢夏季,孙耀庭伺候完任德祥,脚总是会被汗水泡的肿胀发白。日复一日,他的脚便开始经常蜕皮,白天要来回奔波,磨破的皮肤又要浸在汗盐水里,每日穿鞋对他来说便是一道酷刑。
可即便如此,孙耀庭依旧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。虽然他没有俸银,但至少现在每天都可以吃上白米饭,不用再忍饥挨饿。每逢年节或者任老爷心情好的时候,还会赏给他些鸡鸭鱼肉,这是他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。
有一年春节,孙耀庭第一次领到了赏钱。
这事还要从任德祥说起。任德祥此人之前是极为精明能干的,就连前朝的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下葬的事都是他一手操办的。即使他后来瘫痪在床,宫里也当他是功臣一般,每月例银照旧,让他在宫中安养着。
时间长了,宫中便传出一句歇后语:“任老爷一月一百两例银——躺着拿。”这话原本只是在下人之间流传,谁曾想有天竟传到了皇帝耳朵里。
当时只有13岁的小溥仪听到这话,便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位“功臣”了,于是即刻摆驾。说话间,御驾已经到任德祥的怃房前了。
图丨溥仪
任德祥人虽然瘫在床上,但他脑子转的很快。
“你去东边那间屋里躲着,可千万甭出来!”任德祥细着嗓子,着急的差点破音。
“是。”孙耀庭嘴上答应着,脚却没挪窝儿。
“万岁爷要来了,他喜欢小孩,要是他看见你,保不齐会把你要走喽,那你师父我可就没人伺候喽。”
其实任德祥还有更深层的顾虑,孙耀庭是没上皇宫名册的,把没有宫籍的人放在身边留用,皇上知道了只怕要怪罪。
孙耀庭闻言赶忙躲进东边的厢房里。和孙耀庭一样没有身份,只能躲在这里的,还有其他一二十号人。
透过门缝,孙耀庭看到一个过着貂皮大氅的小孩走进院内,身后跟着两列随从,师傅任德祥则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谢恩。
“原来皇上就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孩。”孙耀庭看见眼前的场景,有些忍俊不禁。
自打这件事之后,孙耀庭发现虽然师傅动辄就对他破口大骂,但其实还是挺喜欢他的,似乎是因为自己这个小孩给这座死气沉沉的宫苑平添了一分朝气。
图丨溥仪和小太监
春节的时候,任德祥叫住正准备帮他倒尿壶的孙耀庭,赏给他十个银元。这让幼时流浪在外漂泊无依孙耀庭第一次觉得,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有了靠山。
除此之外,师傅还大发善心,又送了他一份礼物。
“虽说你上不了名册,可是跟着我这么长时间,我也用惯了。这么着,按宫里的规矩,你应该是寿字辈,那便叫你春寿吧。”
“谢任老爷恩典!”孙耀庭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响头。
从此,孙耀庭有了名字,便算正式成为了太监。
鞋中放苍耳,保持清醒也保命
任德祥死后,孙耀庭便被派去伺候端康皇太妃。
宫苑里新来的太监都得先“值夜”。这值夜一事看似清闲,实则不然。值夜需要时刻保持清醒,须得主子随叫随到。若是在值夜是想偷懒打盹儿,那可是要掉脑袋的。
这可不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,要是遇上脾气好的主子便能谢两声罪糊弄过去,宫规森严,人人不敢有违。因此宫中但凡有些资历的太监都会千方百计的逃避值夜,这项工作自然就落在了新拨来的孙耀庭的身上。
老太妃夜里需要经常起夜,孙耀庭自然也要跟着来回挪动,不分白天昼夜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。
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,他从正殿外的走廊上挪到了殿前的台阶上,他想让廊前的风把自己吹醒。当时正值盛夏,半夜的微风中难得透出一丝清凉,这风把孙耀庭吹得昏昏欲睡。
这一睡不要紧,第二天,孙耀庭便跪在老太妃面前谢罪了。
“求皇太妃饶命!是小的该死,是小的该死!”孙耀庭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伸手朝自己的脸上打去。
“你今年多大了?”老太妃拖着沉重的的嗓音说道。
“回太妃,小人...小人今年19岁。”孙耀庭此刻还惊魂未定,听着老太妃问话有些不明所以。
老太妃之所以这么问,是因为她觉得眼前这个小太监看起来和当朝皇后婉容差不多大。
图丨皇后婉容
“进宫多久了?”
“小人年满15方才进宫,是从前九堂副都领任德祥的徒弟。”
“进宫的时日也不短了,这宫中的规矩,你也该明白。”
“小人罪该万死!求太妃您高抬贵手饶了小人这一回吧!”
“罢了,本宫年纪大了,见不得打打杀杀的,你去慎刑司领二十杀威棒,此事便算了吧。你走吧,本宫乏了。”老太妃说完这句话便由左右扶着,起身走了。
“谢太妃不杀之恩。”孙耀庭谢完恩,身子一软,便瘫倒在地。
慎刑司的二十杀威棒让孙耀庭整整一个月下不来床。与他同住的小太监和他年龄相仿,看他这样有些于心不忍,便把自己值夜时保持清醒的办法告诉了孙耀庭。
“其实只要在鞋里放上这个,就不会再打瞌睡了,百试百灵!”
孙耀庭艰难的抬起头,他看见小太监手里赫然举着一个苍耳。
图丨苍耳
“其实这个方法宫里的太监都在用,你师傅没教你吗?”
“我师父整日脚不沾地,也不用伺候人,自然不会知道。”孙耀庭心里这样想着,嘴上却没说。
后来,每逢孙耀庭在主子跟前当差,他都会在鞋里放上一颗苍耳。他伺候的主子换了又换,可鞋里一直都放着那个苍耳。
后来溥仪被迫搬去“伪满洲国”时,宫中包括孙耀庭在内的几千名太监便被全部遣散了。
结语
末代太监孙耀庭的一生充满了悲剧色彩,即使后来被放出宫,他的处境也并没有好转,回到家乡后,村里的妇女都把他当成“异类”,无论他干什么,都会有人在他身后指指点点。
好在他用幸福的晚年给他这命途多舛的一生画上了完整的句号。
图丨孙耀庭晚年(右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