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过卦主来理解周易哲理7同人大 [复制链接]

同人卦、大有卦

　同人以六二、九五为主。盖六二以一阴能同众阳，而九五与之应。故《彖传》曰“柔得位得中，而应乎乾”。

同人卦以六二、九五两爻为卦主。六二是卦中唯一阴爻，必是成卦之主；由于阴阳相吸的原理，这一阴爻，得到其他五个阳爻的呼应与合作，因此卦名“同人”有与人协同的含义。《彖传》指出，六二这一阴柔之爻，有中正之德（阴爻居阴位为得位，又居于下卦中位），与上卦乾卦的中爻、同样具有中正之德的九五爻（阳爻居阳位得位，又居于上卦中位）相应；这里，九五其实不仅代表自己，还代表了与六二的同心同德而亲和的阳刚之同道（阳刚势力可统称为“乾”），以体现“同人”，所以也是卦主。

在《周易》的卦序中，同人是排在否卦（）之后的。对于这种次序的内涵，《序卦传》说：“物不可以终否，故受之以同人。”《程氏易传》做了详细展开：“夫天地不交则为否，上下相同则为同人；与否义相反，故相次。又，世之方否，必与人同力乃能济，同人所以次否也。”前文说过，处泰卦之时需要谨慎地“持盈保泰”；处否卦之时则需要人力主动、积极地去“济否、休否”，以期变塞为通，达到“倾否”（否卦上爻爻辞为“倾否，先否后喜”）的效果，而不能被动地等待所谓“否极泰来”。从这个意义上来说，同人卦是否卦的“对治法”——若以否卦为病，则泰卦仅代表健康，而同人卦才是那个药。程颐说“上下相同为同人”，上卦乾与下卦离是不同的卦，言何相同？这是就卦体、爻象两个层面分别来看，在卦体的上下与爻位的上下两个层面上，均在“德用”方面有共性。从上下卦体层面的共性来说，乾与离二气都具有的清虚向上的特点，如《程氏易传》说：“天，在上者也；火之性炎上，与天同也。”八卦图也体现了乾与离的这种共性——乾卦在先天八卦图中居正南方（图的上方），离卦在后天八卦图中居正南方（图的上方）。在上下爻位层面来看，六二与九五分别为离卦、乾卦的主爻（八经卦中，上下对称的卦，即乾、坤、坎、离四卦，均以中爻为主爻），统率其他爻，二者又都是既中且正之爻，中正之德是它们的共性，如《程氏易传》说：“五居正位，为乾之主，二为离之主。二爻以中正相应，上下相同，同人之义也。”《周易》卦爻辞的作者，常有一种从阴阳、正反两面去揭示问题本质的思辨逻辑，在同人卦中亦是如此表现。同人卦的卦辞，是以“表诠”（正面直陈所诠。例如说：马是一种善于奔跑，又为人类驯服的、草食的、哺乳动物）来表述同人的境界、同人的理念所在，其卦辞说：“同人于野，亨。利涉大川，利君子贞。”孔颖达《周易正义》对此的解释是：“同人，谓和同于人。野，是广远之处。借其野名，喻其广远；言和同于人，必须宽广无所不同，用心无私，乃得亨通，故云「同人于野，亨」。与人同心，足以涉难，故曰「利涉大川」。与人和同，易涉邪僻，故「利君子贞」也。”从卦象来看，同人卦是内光明（离）而外刚健（乾）；内光明代表无私，外刚健代表行动力强，故能与最广泛的人取得共识，获得支持，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大同境界。而同人卦的爻辞，则是以“遮诠”（破斥其非而彰显所诠。例如说：马是一种家畜，其非卵生、无角、非偶蹄、不食肉、不反刍……）来指示障碍达到同人境界、实现同人理念的问题所在。其中最核心的障碍，就是把“同人”用在了谋取私利的人脉小圈子、党同伐异的朋党上面，譬如柳传志搞的那个神秘组织“泰山会”。这个关键的概念在六二表述，其他各爻都是六二的效果延伸，因此六二是卦主之一。六二的爻辞是：“同人于宗，吝”。《周易折中》引冯当可注释云：“以卦体而言，则有大同之义；以爻义言之，则示阿党之戒。”程颐也指出：“二与五为正应，故曰「同人于宗」。宗，谓宗党也。同于所系应，是有所偏与，在同人之道为私狭矣，故可吝。”那么你可能会有疑问——二与五的正应，不是同人卦卦义的来源之一吗，怎么这里又代表“宗党偏狭之同”，成了否定的对象？这就是《周易》卦爻辞编写者的一套惯常手法，称为“随时取义”。就是说，卦辞编写者在编写卦辞时，就从宏观卦象来联想、设计出本卦的主题理念；爻辞编写者则要深入微观，根据每爻的爻象、爻位，结合卦时背景进行联想，发挥出另一层意蕴。这并不稀奇，“随时取义”其实是人类思维的一种常态；举个例子来说，某人告诉你“学习健康方面的科学知识，有利于保持健康”；但你知道，如果只学习健康知识、或一天到晚地学习，那是非常不健康的。下面来梳理一下，除九五外，为何初、三、四、上各爻的爻辞实际是针对卦主六二的效果延伸。

初九，同人于门，无咎。在家门口遇到同道而结交，没有过错。初九一出家门，不就遇到唯一相邻之爻六二了吗？这是随缘的阴阳相吸，不是刻意的，所以无咎。它实际上是指六二为目标来说的。

九三，伏戎于莽，升其高陵，三岁不兴。伏兵于林木草丛中，又屡屡爬上高地去瞭望，但却三年不敢出动。六二与九五是正应，而九三与六二相比；九三与六二的关系不如六二与九五的关系牢固，因此九三是既嫉且怕。嫉的是，九五与六二关系更好，因此有了对付九五之心，但其地位又不如九五，只能来暗的（伏戎于莽）。怕的是，其位不中，担心自己被彻底边缘化；因此要刷存在感，时不常要露个头（升其高陵）。《程氏易传》说此爻“理不直，义不胜，故不敢显发，伏藏兵戎于林莽之中。怀恶而内负不直，故又畏惧，时升高陵以顾望，如此至于三岁之久，终不敢兴。此爻深见小人之情状。”

九四，乘其墉，弗克攻，吉。登上了城墙，却不能攻下城池，吉。九四与六二非比、非应，中间隔了九三，这相当于是被六二“同人于宗”那个小圈子排除在外的人。当然，它也想打进这个圈子（这个圈子如同一座城池），虽然占据外围但挤不进去；然而却因为挤不进去，因其居四爻阴位而带有柔性，故能反思这个小圈子并非同人之道，反而因反思得吉免祸。现实中的例子，如同某些著名企业家、实业家开始也想加入“泰山会”而未成；待后来年泰山会声名狼藉而解散时，反而得到一种庆幸。王弼《周易注》云：“处上攻下，力能乘墉者也。履非其位，以与人争，二自五应，三非犯己；攻三求二，尤而效之，违义伤理，众所不与，故虽乘墉而不克也。不克则反，反则得吉也。不克乃反，其所以得吉，困而反则者也。”

上九，同人于郊，无悔。在远方偏僻之地寻求同道，无悔。“同人于郊”实际上近乎“去没人的地方找同道”了，这样虽说无悔，自然也无得了。《周易本义》云：“居外无应，物莫与同，然亦可以无悔。”程颐也说：“郊，在外而远之地。求同者必相亲相与，上九居外而无应，终无与同者也。”然而卦辞说“同人于野，亨”，显见“郊”不是“野”，止于无悔而已，并不能亨通；这说明它只是远离了小圈子、朋党的模式，属于清高但格局不够的人，并不能发挥卦辞“天下大同”的理念而深入人群去实践。这里它的远离，自然也是相对六二这个中心而言的。

六二为卦主的原因很明确了，为什么还要把九五爻也作为卦主？因为诸爻以六二为中心去评估，主要是体现同人的弊端所在；这个观察视角是站在圈子的中心、六二阴柔，被其他五爻主动来求同。如果单单只从这个角度看，那么同人之理还缺失一块——若对方不主动，我是主动去联络结交、寻求支持者（好比向某淑女求爱的众男宾中的一员，又好比想招揽某高级人才的众公司的其中一个），此时该以什么为为准则？自然还是以“中正”为最佳准则，这就是九五要表达的意思；此时不再用偏狭之同来评论五爻与二爻的关系。吴曰慎的注释对这个意思表达得最为充分：“盖六二为同人之主，著于「宗之吝」，所以明大同之道也（按：以遮诠明）。至五，则取其中正而应，故未合而号咷；既遇而笑乐，非以其私也。”九五爻辞是：“同人，先号咷而后笑。大师克，相遇。”九五与六二是正应，六二自然是代表其所要联络的目标；三、四两个阳爻，横亘其间成为障碍。例如，你带着自己的发明专利去找公司转让、开发产品；一开始必有种种障碍，使你的发明难以获得他人认同。自己的发明这么好，却得不到认同，你悲愤欲哭，这就是“先号咷”。后来，因为自己下本钱做广告而强力推广，也因发明本身确有价值，终于被某些企业赏识而接纳了，这就是“后笑”。你带着专利找到合作方的过程，就像经历一场战役，这就是“大师克”（大师是大部队的意思）。王弼注云：“不能使物自归，而用其强直，故必须大师克之，然后相遇也。”本文开头讲过，同人是否卦的对治法，是体现“济否”的人为要素。若不把九五列为另一卦主，则同人卦就会丧失在争取人群方面的主动性意蕴，则不能展现内明外健这一卦象构成的恢弘气势。

　大有以六五为主。盖六五以虚中居尊，能有众阳。故《彖传》曰“柔得尊位大中，而上下应之”。大有卦以唯一的阴爻、六五爻为卦主。这是因为六五以阴柔、虚静而居于五爻尊位，能获得众阳爻的归附。所以《彖传》说“阴柔得五爻尊位，又是大中之位，上下阳爻与之呼应。”一卦有两个中位，二爻与五爻。二为阴位，五为阳位；《周易》通例是“阳为大、阴为小”，故五爻为“大中之位”。离为明，居离卦而得大中，代表领袖虽明察秋毫但却虚怀若谷，王弼说：“大有，包容之象也。”为什么这样一种上离下乾的卦象组合被命名为“大有”？大有在卦序上作为同人的后一卦，其逻辑是同人卦的成果体现，也就是广大人群的归附；因此《序卦传》说：“与人同者，物必归焉，故受之以大有。”《程氏易传》说：“夫与人同者，物之所归也，大有所以次同人也。为卦火在天上；火之处高，其明及远，万物之众，无不照见，为大有之象。又一柔居尊，众阳并应，居尊执柔，物之所归也。上下应之，为大有之义。大有，盛大丰有也。”大有卦的卦辞只有四个字：“大有，元亨。”《周易折中》把火天大有卦与水地比卦（），这个一阳五阴、阳居五爻的卦做了个对比，以凸显大有的特色所在——“比，以九（阳爻称九）居五，视大有之六五为优矣。然比之应之者，五阴也，则民庶之象也。大有之应之者，五阳也，则贤人之象也。贤人应之，所有孰大于是哉？故大有之柔中虽不如比之刚中，而比之「吉、无咎」则不如大有之直言「元亨」也。”这个意思如果套用现代流行语来说，那就是：一个企业的成功，不在于老板的睿智，而在于它所拥有的人才；一个国家的富裕，不在于政府的金库，而在于人民的腰包。虽然从全卦来说，六五这个卦主是此卦包容之德的根本；但也同样是这个六五阴柔，为全卦最脆弱之所在。所以，卦辞虽为“元亨”，卦主的爻辞则提出训诫。六五爻辞是：“厥孚交如，威如，吉。”大意是：“既以诚信来待人接物，又以威严而自重，吉。”朱熹《周易本义》说：“虚己以应九二之贤，而上下归之，是其孚信之交也。然君道贵刚，太柔则废，当以威济之则吉。”程颐也指出，在大有这个卦时背景下，反而要提起威严：“当大有之时，人心安易；若专尚柔顺，则陵慢生矣，故必「威如」则吉。威如，有威严之谓也。既以柔和孚信接于下，众志悦从，又有威严使之有畏，善处有者也，吉可知矣。”这是“程朱”一派的看法，其主旨不外乎儒家的理念，但这里对“威如”的解释其实有些牵强。

王弼提供了另一派具有道家特色的见解，他的解释是：“居尊以柔，处大以中，无私于物，上下应之。信以发志，故其孚交如也。夫不私于物，物亦公焉；不疑于物，物亦诚焉。既公且信，何难何备？不言而教行，何为而不威如？为大有之主而不能以此道，吉克得乎？”王弼的意思是，威严并不是刻意做出来的（如程朱所说的“有威严、使之有畏”），而是诚信、大公无私、平易近人等德行所产生的威信。王弼的这一看法，其实更契合孔子《象传》所言：“威如之吉，易而无备也。”并非因怕下级“陵慢”而以戒备心故作威严，乃是既公且信、平易近人的结果。从卦体上来看，离为火、为太阳，其性虚而明；虚极乃为至刚，明极乃为炽烈，足以克制刚强之金（乾为金），这可作为“威如”的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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